【瓶邪】《垦荒那几年》（完）
“反革命”分子下放瓶 × 下乡垦荒知青邪
13.
最后我和解雨臣是被黑眼镜接走的，我坐在他的旧面包车上，靠着窗户打着盹儿。
黑眼镜果真来了，听说北京那边能查到这里，有一半的文件都是他交上去的。
“63号只是以清除旧厂房的名义拆除的，”黑眼镜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看着我们，“你们的罪名可还背着。”
我没说话，已经1973年了，距离我离开家过去了将近四年，我有四年没回过家了。
“瞎子，农场那边怎么样了？”我心里惦记着胖子。瞎子告诉我，胖子在我去了黑龙江后就走了。
我心里一沉，“他去哪了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黑眼镜转头来看着我，“你找的人可找到了？”
他一说这个我就难受，我根本没见到张起灵，那些看守告诉我监狱里可能有张起灵这个人，却从来没有肯定过。
张起灵可能已经死了。也可能从没来过。
解雨臣看着我不知道说什么，我跟他也算是生死与共的交情了，我问他，“以后你打算去哪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他苦笑一声，“农场是回不去了。反革命的帽子还在我头上，你呢？有什么打算？”
“先回家看看。”我闭上了眼，“再去找胖子，还有小哥。”
“你还不死心？”他看着我有些惊讶。
我朝黑眼镜扬了扬下巴，“你见他死心了么？”
解雨臣没再说话，我靠着玻璃发呆，胖子能去哪儿呢，张起灵又在哪…
茫茫人海，我应该去哪里找你们？
黑眼镜把我们带出了省，他让解雨臣跟着他回去，解雨臣放心不下我，说要跟着我，我笑着朝他俩挤了挤眼睛，打趣道，“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俩有什么，现在形势严峻着呢，你俩也悠着点。”
气氛总算缓和了不少，黑眼镜一脸贱笑的看着解雨臣，最后他们凑钱给我出了路费，把我送到了火车站。
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，顶着满身的伤疤上了火车，被人不停用眼睛好奇的打量，不过我已经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了。
我奢侈了一把，买了张坐票。一路上有些激动，想着回家后是什么样子，不知道爸妈他们在不在家，三叔和二叔他们都好不好。
两天两夜后才到了杭州，我空着手挤在人群中，被人海推搡来推搡去，一个站不稳差点跌在地上。
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，却又被挤到了另一处地方。
好几年没回家，我居然连火车站的方向都搞不清了，我抬头看了眼站牌，杭州—黑龙江，我哭笑不得，感情绕了半天我怎么又跑到相反的站台了。
看样子只能找人问路了，我往前走了走，锁定了站台旁的一个大叔，正要上前问，余光却瞥见了他身后的一个人。
胖子？是胖子！
我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，几乎下一刻就扑了过去，“胖子！你怎么在这里！”
他愣了好一会儿，有些不敢相信的掐了把我的脸，“天真？真是你？！胖爷他娘的没看错吧？！”
我喜极而泣，抱着他不肯撒手，“胖子，太好了，遇到你真是太好了…”
胖子手里提着行李，我问他要去哪，他笑了两声告诉我不去了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我擦干眼泪看着他。
“胖爷听说63号没了，正想着去黑龙江接你呢！”
我张了张嘴，“你——那你怎么会在杭州？”
“不是天真你说这你老家吗？”胖子白了我一眼，“难不成连脑子也瘦没了？”
“去！”我推了他一下，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。
胖子瘦了，虽然肚子还是大了我好几圈，但比起我俩刚认识的时候，实在是瘦了太多。我拍了把他肚子，“你从江苏过来的？我一走你就来了？”
胖子点了点头，“胖爷想着这边有你的熟人，能找到证据给你平反——”
话他没说完，我就知道肯定是我家里的事了，人人都自身难保，只有我自己能拯救自己。
我犹豫了很久，终于问出了那句话，“胖子，你见小哥了吗？”
胖子惊讶的看了我一眼，“合着你去黑龙江没见着？”
我苦着脸，“没有。在那边待了大半年，还是走的时候我才知道同屋住的都是谁——小哥根本不在里面，或者他已经…”
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，安慰我道，“天真，别难受。也难怪你没见到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什么叫难怪我没见到？他知道张起灵去哪了？
胖子没说话，神秘兮兮的指了指我身后。
我回头看过去，一个胡子拉碴的年轻人提着行李，正站在不远处紧紧盯着我。
“小…小哥！”我愣在原地不敢过去，这真的是张起灵？张起灵居然还活着！
旁边人可能以为我疯了，但此时此刻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有多高兴，多激动，我恨不得把张起灵揉进身体里，又恨不得在他身上狠狠砸几拳。
“吴邪。”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，“你回来了。”
“嗯。”我使劲吸了吸鼻子，把眼泪鼻涕都抹在了他身上，“你个混蛋，知不知道我为你受了多少苦！”
他点了点头，眼睛居然有点红，他伸出手把我抱紧了些，“吴邪，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14.
“什么玩意儿？王盟？”我不敢相信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，“他人呢？现在在哪？”
“天真，你先别激动。”胖子给我顺了顺气，“小哥能被平反，那都是王盟念在你的旧情上。”
我舒了口气，想不到当时随便收的一个小跟班，居然真的会记得我说过的话。
胖子告诉我，张起灵早已经被平反了。
我被送到黑龙江之后，王盟就接到他爸的消息，公司并没有破产，已经死灰复燃了。他爸塞了钱把王盟接了出去，王盟缠着他爸给张起灵出面作证，公司里总算还有一些有良知的老员工，找到了那个女教师霍玲，求着她出面给张起灵作证。
霍玲家在北京也算有势力，她喜欢过张起灵，听到张起灵被押到监狱后也是心有不忍，便找人调出了张起灵的档案，一看，根本没有过反右言论，那些人把张起灵押到了北京审问，听说之前给张起灵定罪用的是会不会笑的方法，大呼荒唐。
孤儿院的院长也都被请了过去，最终判定张起灵只是因为失去双亲导致的性格孤僻，根本没有上升到反对社会那么严重。
政治问题解决了，就只剩下个人问题，张起灵从一个反革命分子变成了一个不会笑的人。
不过他从来不计较这些，他听王盟说我家在杭州，便回来一直等着我，期间正好碰上了胖子，两个人一起走遍了我去过的所有地方，就为了找到能证明我清白的证据。
我听着他们的话，心里既难过又高兴，高兴的是他们都没事，难过的是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有事。
张起灵似乎有些愧疚，一直看着我却又不敢跟我说话，我存心逗逗他，凑过去问他，“小哥，我看起来恐怖吗？”
他摇了摇头，径直拉过我的胳膊，把我袖子一把撸了上去，那十七道铁丝嵌下的伤疤明晃晃的出现在眼前，胖子在旁边倒抽一口冷气，大骂着问我是谁干的，他要去把那个人废了。
张起灵没说话，只是低头看着我的手，我想把手抽回去，但他力气很大，不肯放手。
“小哥？”我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，他这是魔怔了？
手臂上冰凉凉的，像是有水滴在了上面，我怔了一下，几乎下一刻就明白了这是什么。
“小哥，你别…”我想安慰他，却说不出安慰的话。
“吴邪，”他轻轻的松开了握着我手臂的手，“对不起。”
“小哥，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，如果不是我非要替你出头，你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有事。”
胖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，上来把我俩往过一推自己一屁股坐到了中间，“咱铁三角至于整这些虚的实的吗？依胖爷看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——”
“是什么？”我和张起灵都看着他。
“吃饭！”胖子高呼一声，跳下了床扭着屁股进了厨房。
我笑着摇了摇头，看向张起灵，“小哥，吃饭！”
1975年，我们三人在杭州待了两年，全国上下开始落实政策，上面翻到我的档案，里面除了那句“我和张起灵是一起的”之外，其余什么也没有，张起灵已经洗清了罪名，既然我和他是一起的，自然也作为冤假错案洗清了。
1977年，历经十年的文革终于落下帷幕，我们一家人总算团聚在一起，胖子的父亲过世，农场归为国有，上面拨了一笔补贴下来，胖子拿着钱跟我们留在了杭州。
1997年，文革过去了二十年，北京来了一群人说是专门来接我过去的，我跟胖子还有张起灵在北京待了整整一周，作东的是京城一做古董生意的解家当家，听说当年是和一个男人一起白手起家的。
2017年，距离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四十年，我也从二十岁的风华少年成了六十岁的老头。胖子娶了个苗族媳妇，整天得瑟自己宝刀未老，我和张起灵都只是笑笑不说话。
张起灵是个不会用电子设备的，这些经历都是我念给他，他再用笔写下来，他坐在我旁边，认真的执着笔，不时抬头看我一眼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。
我忽然想起我俩在一起那天时的对话。
“吴邪，你能教我笑一笑吗？”
“就这样吧，我喜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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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短篇就这么完结啦，关于笑的故事是真实例子，觉得跟小哥挺符合，就拿来改了。
那是个荒唐的时代，荒唐到连人的表情都要控制。
这也是个荒唐的故事，最后的部分没有再写下去，觉得到这里好一些。
各人有各人的看法，我的想法是铭记历史，我们必须要提防事后之智和刻板成见，最后为瓶邪撒花！
谢谢你看到这里！
